重游嶂石巖

大山，總是以它的博大與雄渾，讓小小的人難以讀懂閱盡。算來，我這已是三上太行山著名景區嶂石巖了，返途之即，仍禁不住屢屢憑窗回望。直到再也瞅不見那丹峰翠巒了，才由不住長吁一聲——待再有個機會，還要來好好地讀你！ 首睹其容，距今已近十年。不但當天往返，還逢了個秋雨霏霏云低靄厚的日子。以至僅草草轉了個二棧乳泉寺景區，更因為能見度極低，沒看出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只淺淺留下個林密巖奇深邃莫測的懵懂印象。 懷著彌補遺憾的興致二上嶂石巖，時已過五年。也是在秋季，喜遇上日朗風清覽物無余的好天氣，又得以夜宿山腳兩日觀光，這才有了仔細認知其外貌內涵的機會。未曾想，同行男女老幼一干人等，既年齡參差又體質懸殊，只能在導游小姐的緩引下，逢險則止、遇陡便退、感累即休。雖然也見聞了些妙景奇觀歷史典故，但終歸多了些拘謹少了份野趣，意猶未盡也倒罷了，沒能仔細品讀其韻其味就悵然而歸，實感又虛來一趟…… 轉眼已是新世紀第三春。一個陽光燦爛，惠風和暢的日子，幾位文學筆友一攛掇，自行驅車又登嶂石巖。這次除了我近知天命之年但身行仍健外，余皆而立前后的壯小伙子。且尋了個石墻石院石頭屋的農家住下，往返行止游覽去向全由自己說了算，才算真正鉆進這本層巒疊嶂的“百科全書”里去了。 兩天下來，逸興湍飛地涉奇弄險爬了幾座山巔，確感暢快淋漓。但最最讓人縈懷的，還得說是由房東主動請纓當向導，鉆尋深山小徑去爬九女峰了。 房東漢子姓李，雖樸實憨厚，瘦小精干，卻有著一個響亮的名字——金柱。當他斜背上那裝了飲食的舊帆布包，掖腰里一把上下同寬的砍山斧后，僅這身裝束，就煥發了隨行者一股潛在的知難而進精神。 奔九女峰去的路，本有一條沿山谷的石板道供游客往返。但人工鑿鋪出的坦途，觀景可以，獵奇不行。所以，李老漢便帶領我們徑直從他家屋后扎進了叢山密林。作為此行幾人的兄長，我自以為老道地囑咐小弟兄們，上山伊始，切莫著慌圖快，以免過早乏累無力攀頂。不料老李回頭一笑，說了句令自詡為文人的我們也提煉不出來的絕妙民諺——對，高山怕慢漢！ 真應了有山就有路的老話，遠看山坡綠無隙，近瞧林草蔽腳前。可迤迤前行，總能在兩三米處若隱若現出一線人踩獸踏出的蜿蜒小徑來。既無須前瞻，一行人便潛心留意起身前身后那些葳蕤的植物來。但瞄見一株一叢陌生，便喚住老李請教。由此在腦海中增添了諸如山蔥、米心草、黃瓜菜類野菜；大黃、黃精、白頭翁、何首烏、狀元紅等中藥材；丁香、玫瑰、紫荊木的灌叢，山榆、橡、柞、漆、楓之喬林等等許多知識軟件。至于關于狼、鹿、獾、豹、野豬、松鼠、雉雞等獸禽的習性與趣聞，更是大開“耳界”。就這，老李還不時自慚地說其實有些植物蟲鳥他也還不知叫什么。也是，三百多種藥材，兩千多種植被、數不勝數的冬蟄夏衍南遷北徙的生靈，豈是人短短的一生所能識得么？ 穿過最后一段遮天蔽日的林蔭，眼前一片豁然：北看嶂巖主峰，紅崖綠棧層次分明；南望太行群峰，連綿不絕輕嵐纏繞。東兀石、西絕壁，端的一個人間仙境幻現在眼前…… 在老李探問還上不上主峰極頂以俯視九女全貌時，我們多已氣喘吁吁體力透支，未得意決。“到這步了，不上會后悔一輩子的。”聽這比我們年長卻毫無累意的山民一鼓惑，不由精神一振，吶喊一聲，又奮力攀了起來。 孰知，攀巖大不比鉆山。不說崖陡隙窄，只那半腰間急轉處不足二尺容身的石坎，左矗峭壁、右臨深淵，任誰也會腿抖目眩心驚肉跳的。好在緊貼石壁，猴子似的手腳并用，并有老李沒事般在旁逐個保護，才亦驚亦險地爬上了絕頂。 山風甚疾，雖不敢太趨臨崖邊，但放眼四周，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的妙景奇觀也足夠牽魂攝魄的了。尤其是對面已隸屬內丘縣境的那座險峰，如柱如筍拔地而起，似崩欲墜怪石嶙峋。更讓人嘆絕的是彼山與我們腳前的百丈懸崖中，竟有一道雖斧劈刀削也不至于如此筆直齊整、寬窄一致的天然“城墻”橫亙期間！ “不上來后悔一輩子，上來了后悔兩輩子。”下山之時初聽老李說這話，以為他見多不鮮而已。待捱下峰頂又想拍照之即，果然個個大悔不迭——方才只顧賞景了，留影時竟連在林中暗處用過的快門光圈也忘了調回！無憑無據，炫耀自己上過那么高、陡、險的崖頂，誰信？ 悔不悔在己，信不信由人吧。累歸累，反正佇在山底仰視藍天白云下幾座曾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幽谷峰巔，挺自豪的。加之此番采風農家，嘮閑嗑吃粗飯又結識個淳樸風趣的山民朋友，怎么說也值了。唯感不足，就是時間有限，遠些的紙糊套、凍凌背景區又無緣涉足了。所以車行漸遠，仍回眸不舍，也是希冀于再來的心態使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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