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的靈魂留下來—甘南秋行記

對甘肅的印象，一直都是黃沙漫天荒涼蕭條的。去年的秋日，與幾位好友前往甘南時，心里很懊惱，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后悔。出發前，有位好友對我說：“莫入高原，你會把自己的靈魂留在那里!”當時覺得很夸張，但這樣的感覺隨著我初入高原的腳步逐漸深刻： 一望無際的高原草甸，醉人心魂的高山湖泊，高闊遼遠的藍天，濃墨重彩間或輕逸有致的白云，漫山遍野的牛羊，藏民清澈的眼神純真的笑容，藏廟華麗的建筑精美的壁畫雕塑……真的足以征服任何一顆塵世間的心靈! 拉不楞寺 修行凈地 成佛之門 出蘭州，驅車南行，經臨夏地區，就進入甘南藏族自治州。我們的首站是夏河，一個只有一條大街的小縣城，但這里有一座世界最大的喇嘛教學府和藏經最多的寺院——拉不楞寺，也是藏傳佛教格魯派著名的六大寺院之一。 藏傳佛教的寺廟與常見的漢族寺廟大有不同，完全不是青廟那種以大雄寶殿為中心的軸心對稱式布局，不形成封閉的庭院環境，殿堂建造多無刻意的規劃，往往依山而建，歷數代興造修葺，規模漸大，蔚然可觀。 拉不楞寺是藏廟建筑中的精品。背靠著一座山，寺前有一條不知名的河流，從山坡到河邊，整個廟宇基地由高而低。拉不楞寺諸多經堂佛殿都依山建在高處，大多是金頂紅墻的藏式建筑，殿頂有各樣鎏金的裝飾，每座大殿有自己的風格，整個建筑群則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十分宏偉壯麗。圍繞在其下方的大片僧舍外墻用白色，門兩側飾紅色邊框，素雅定靜。寺院周圍環繞著兩千多個色彩絢麗的轉經桶，則將整個廟宇中心濃郁、邊緣清淡的色彩完美統一起來。拉不楞寺沒有圍墻也沒有特別的山門，寺內街道縱橫，與整個小城連為一體。 拉不楞寺始建于清康熙年間，經三百年風雨，統轄著六大教區、108座寺院。在拉不楞寺無數精美的雕塑壁畫中，出現最多的形象是帶著黃帽子的宗喀巴像。作為格魯派的創始人，宗喀巴將嚴守戒律視為修行的根本，他本人精通顯學和密宗，并創立了一套顯密兼修、先顯后密的佛學體系，格魯派弟子都必須進行嚴格的系統的學習。拉不楞寺就是最突出的典型。 穿行在寺廟的街道上，常能看到虔誠地磕著等身長頭的藏民，他們三步一叩首，頌著祈求平安的經文，行著五體投地的大禮，從遠方敬拜而來。再有便是三五成群的喇嘛們，他們手持經書結伴同行，就象剛剛下課的學生，邊走還邊小聲討論著什么。這里，不象堪破紅塵相伴青燈古佛的廟宇，倒像是一個大學城。后來，我了解到拉不楞寺有著藏區人人向往的著名的六大學院，僧侶們不僅在不研究深奧的顯密宗教義及宗教哲學，還有專門的醫學院和教授天文歷法時輪學院。 在這里，藏寺不僅是世俗民眾的精神寄托所在，藏民的孩子從小就進入寺廟，或終身為僧、或入寺數年，在這里，他們都要進行嚴格的學習：哲學、文學、詩歌、韻律、戲曲、繪畫、雕塑、建筑、語言、醫學……藏寺同時也是藏族文化教育以及藝術的中心。 郎木寺 通向往生的道路 離開夏河，我們開道瑪曲。在藏語中，瑪曲就是黃河的意思，在這片大草原上，一條玉帶般的河流劃出了一個大彎。看過泥沙俱下奔騰呼嘯的壺口瀑布，我怎么也難以將這般清澈透亮與黃河聯系起來。 瑪曲并無特別的景點，我們便向郎木寺進發。一路上，我們唯一的感受便是開闊。廣袤平緩的大草原蔓延至天際，雖然此時已沒有有濃郁的綠意，但秋天卻為這里幻化出了一片無邊的金色，天純粹得毫無瑕疵，潔白的云濃的化不開，在湛藍的天幕上隨意堆塑著各樣的造型。蜿蜒在車道上，隨著海拔的升降，在短短的時間里，我們經歷著陰云密布、漫天迷霧和風雪飄搖，再轉過一個山坳，艷陽依舊高照，如夢似幻的云彩仍然姿態萬千，仿佛適才做了個噩夢一般。 到達郎木寺時，已是黃昏，寺廟都已經要關門了。郎木寺在國外非常有名，因這里有安多藏區兩大天葬臺之一，并且可以參觀，來此獵奇的外國旅行者遠多于國人。我們被告知明天一早有天葬儀式。 次日天還沒亮，我們就前往郎木寺后山的天葬臺了。穿過尚在沉睡中的村舍和寺廟，山上一片靜謐，登臨山頂，空無一人，只有無數的經幡在山風中獵獵招展。向山下望去，清晨的村莊是那樣的美麗。晨靄淡淡地籠罩著山谷，一條據說是白龍江源頭的小溪將郎木寺和另一座喇嘛寺分隔，這邊還屬甘肅，那邊就是四川了。它們中間還夾著一座小清真寺，藏回兩族和善相處，他們的神靈一道守護著這里的人們。太陽漸漸升起，第一道霞光投射下來，整個村落被覆上了一層金色光芒。炊煙也開始裊裊上升，蘇醒了的村莊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有一輛車載著幾個人上了山，看到我們還熱情地打著招呼。他們從車上卸下許多東西，被稱為“熱甲巴”的天葬師開始布置，將死者放好，點起一堆篝火，他們開始圍在一起頌經。據說這樣做是為了召喚那些能將亡靈帶往天國的鷹鷲們。遠遠看著，我不由納悶，抬頭望著高遠的藍天，真的會有那送人往生的使者嗎?過了一刻鐘，突然有一只鷲從對面的山峰上飛來，在天空盤旋一陣后又飛回去了。一會兒，一只接一只地，越來越多鷲出現了，天空很快就聚集了上百只鷲的身影。我們根本不知道它們都從那里飛來，它們俯沖下來，降落在山坡上，靜靜地站立著。藏民說那是在等待鷲王出現。半個小時后，有一只非常大的鷲出現在天空，它傲然地滑翔著、巡視著，可能是因為我們這些衣著鮮亮的旅行者太過扎眼，它又飛走了。鷲群依然安靜地等待著。 又過了半個小時，那幾個藏民開始焦急，不停地頌經，讓我們離得遠些。看得出他們很不安，因為藏民相信鷲群越快將亡者帶走，就說明逝者生前是一個德行好的人，將來往生也會有個好輪回。我們只好離開。走了還不到十分鐘，他們的車就沖到我們前面去了，他們還很高興地向我們打招呼，原來我們剛一離開，鷲群就沖下來將死者啄光了，這在他們是很大的喜事。 下山后，朋友們到寺里去了，我就在村子里轉來轉去。這里民風非常淳樸友善。清澈的溪流邊，有眉眼秀麗的少女在水中浣洗，幾個調皮的孩子在水里跳來跳去，不時互相撩潑著水花，水邊的磨房里有一個巨大的轉經桶在水流沖擊下不停轉動，吱紐做響。在藏區隨處可見形式各異的轉經桶，當地人告訴我們轉經桶內都存放著經書，藏民有不識字的無法讀經，每轉一圈，就像是念了一遍經一樣，也可得到佛的保佑。 告別郎木寺，大家都很不情愿走，真希望能在這個純美的小村莊簡單地呆著。回想一路走來，我們的甘南之行總穿行在廟宇之間。寺廟，與藏民的生活是如此地密切，他們終年勞作，為的是能到廟里朝拜，若能得見活佛，更是人生的大事。而廟宇，也承載著藏民們生活的全部內容。無論出生死亡，他們將自己的靈魂都交托在這里;無論健康疾病，他們的身體都在為來世永生做準備;無論清貧富裕，他們的全部辛勞都為了向佛祖貢獻;他們在寺院學會知識，他們又用智慧完美著廟宇。 不管是在拉不楞寺、郎木寺，還是在回程中途徑的米拉日巴佛閣，我們被這里的一切深深震撼。建筑、雕塑、壁畫、唐卡，都寄托著藏民們內心對生命最深沉的熱愛。他們用最絢麗的色彩，最柔美的線條，描繪著塑造著最動人的一切。他們傾盡全部的夢想與才華，在這片純潔的土地上，訴說著對生活對世界對未來永恒的渴望。 穿行在高原上，我如此自由。那里明凈的天空那些純粹的笑容讓我深深眷戀。你也去吧，看看你的靈魂會不會也留在那里! 拉不楞寺 拉不楞寺 郎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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