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錫林郭勒草原(一)

游走在錫林郭勒草原的路線是lt和zr倡議的：他們準備在自己體力精力還充沛時走遍錫林郭勒。對于我們這些半老的家伙們來說，還真得有些冒險精神才能完成這個心愿。可在我看來，這次的行程還頗有些悲涼的意味：好象我們要以這種形式和草原告別。 行車路線也充滿刺激：由北京經河北豐寧，多倫，正藍旗、正鑲白旗，鑲黃旗，蘇尼特右旗、二連浩特、蘇尼特左旗，阿巴嘎旗，東烏珠穆沁，18日到西烏珠穆沁達青牧場聚會，再經錫林浩特，太仆寺旗回京。一路走高速路，國道，省道，縣道，邊境小道，草原牛車道。 為了這次旅行，lt和zr、dq置辦了備用油箱、鋼絲繩、軍用鐵鍬，望遠鏡。 nd總算提前安排好要干的工作，開著我們家的小破車，拉著我一起加入到這個還鄉團中。 我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首先走111國道，就讓我害怕。我家親戚的朋友，就是在這條路上身亡的，他們的車翻進20多米的山溝。nd的駕齡只有一年半，山高路險，nd能不能應付？nd沖我一翻白眼，算是回答了我的疑問。 第一天一早，5輛車一起往北開去。仍然是lt打頭，斷后的是zr。 zr的大切諾基是前兩天從福建開來的，車上還帶了兩個非知青朋友。dq的捷達上也有兩個非知青：司機小c和攝影師d老師。剩下的13個人都是老相識，多次一起回草原的。 進了山區，霧氣彌漫遮住了太陽。周圍景色固然好，我卻只顧看路，手死死抓住車門把手，好象這樣就安全些似的。nd不滿意了，大聲嚷著：相機！照啊！ 我緊張一陣之后，放松下來。反正沒有退路，聽天由命好了。不過很快就發現我們家的小破車雖然和捷達相比也是又矮又小，轉彎性能似乎比捷達還好些。再加上車里只有我們2人，上陡坡也比捷達輕松。 111國道比以前好走。路面平整，原來的沙石路段也鋪了柏油。京冀交界處，是這條路最危險的地方，路邊警示標志不斷。最陡的坡，最急的轉彎都在這段路上。我剛放松的心在這里又收緊了。 翻過最高的山頭，就算過了最難走的路段。路邊景色變了樣：北京那一側，山峰尖峭，怪石裸露，河北一側，山坡圓潤了些，仿佛骨感美人變豐滿了。 dq早上起晚了，剛11點就問在哪里吃中飯。我們在豐寧縣城找了個飯館。 按照我們原先在地圖上劃定的路線，應該走國道至牌樓，再向西北走省道到多倫。 沒到牌樓，就看見路邊有指示去多倫的岔路。lt猶豫了一下，仍照既定方向開去。走了一段，遇見修路的工人，工人說還是應返回走岔路去多倫。 這段岔路可坑苦了我們的車。這是一條還沒有完工的縣道，劈山開路的痕跡猶在，碎石遍地，塵土飛揚。不過這也是一條風光秀麗的路，讓我們抱怨的同時也飽了眼福。 穿過一條剛打通的隧道，路面稍好了些。lt加快了車速。我看見翠綠的草坡上，偶爾伸出一枝殷紅的花朵，知道那是有名的山丹丹。 在半陰的山坡上，小片的山丹花紅的耀眼。我心里不住抱怨lt，見到這么漂亮的花也不停下。看lt的樣子，是必須走到省道上，才有安全感。這也難怪，我們還不知道這縣道對應的是公路地圖上哪一條路。我們既不知道現在在哪里，也不知道離多倫還有多遠。 車上了山頂，lt停車。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看見山丹。zr說我們過幾天到老九牧場，那里有一條山溝，滿溝都是山丹花。我想象著滿溝紅艷會是怎樣的景色，那一定鮮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路過一個大村子。我在河北省地圖冊上找到它的位置。看來這條縣道我們才走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 路又變壞了。好象前些天下過大雨，流水掏空了柏油路面下的土石。養路隊并沒有修它，只在懸空的路面上擺了一溜石頭，提醒我們離那里遠點。 終于斷路了。山體塌方攔住了我們。于是后退，找河灘上前車碾出的車轍，繞過塌方的地方。 太陽偏西，上了省道。在加油站附近，問清了多倫老城的方向。 不光是lt和zr，nd也說多倫老城是抗戰時期中日軍隊拉鋸的地方，也許值得一看。 老城房屋破舊，街道骯臟，并沒有大家希望看到的歷史遺跡。車隊小心穿過人群，轉彎來到縣城的主要街道。 新城和老城完全是兩個世界。看看時間還早，lt提議去正藍旗住宿，路上還可以去元上都遺址轉轉。 上都遺址的大門是金屬欄桿，有領導從里面開車出來，但不準我們開車進去。我們索性連人也不進去了。只在門口照了幾張照片。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在正藍旗住了一夜。 第二天開往正鑲白旗。 天有些陰沉，還落下幾滴雨，掃光了昨天的暑氣。草灘上開始看見牛羊和小水泡子，也能看見幾只水鳥。但草并不茂盛。zr的兩個朋友，大概從來沒有到過內蒙。見了和福建完全不同的景色，興奮的到處照相。 鑲黃旗附近，草場就更不成樣子。草地上滿是我們后山稱為“菱角圪塄”的草疙瘩。這種東西的根子極強韌，能扳斷犁鏵。羊群只有這種東西可吃，也真夠可憐。遠遠看見天邊有一個耀眼的亮點，附近有石油鉆井臺和磕頭機。我們知道那亮點肯定是煉油場燃燒廢氣點的天燈。看來老天挺公平，地表貧瘠，底下富有，總能讓人有討生活的辦法。 下午我們到了賽汗塔拉。這里是蘇尼特右旗的交通要道，往北通二連、外蒙古，往南通集寧張家口，往東通錫林浩特。這天是jh56歲生日。我們在一個火鍋店吃晚飯，象在家里一樣，切蛋糕，唱生日歌。老板娘還高歌一曲“陪你一起看草原”。jh大概沒有想到朋友們能在旅途中給她過生日，兩眼淚汪汪的。 西邊的火燒云染紅半邊天，直到徹底天黑，云色才暗淡下來。看來明天是晴熱難耐的天氣。 第三天果不其然。早上向北去二連浩特，東邊的太陽照在我身上，曬的胳膊火辣辣的。我只好拿把雨傘，半開著遮擋車窗。 二連周圍草地的模樣，讓我聯想起去年烏珠穆沁的大旱。滿眼黃沙中星星點點的綠色，并不是什么好牧草，而是一種后山那里稱做“沙蓬”的東西，沙蓬老了就像一團刺球，風一刮滿地亂滾。牛羊嫌它扎嘴，都不愛吃。 這里出產恐龍化石。公路兩側散落著各種恐龍塑像，使得這片荒漠有些生氣。 二連看起來是個新興的城市。街道寬闊，兩邊樓房兼有蒙古和俄羅斯風格。 還不到正午，太陽就把花草都曬的低了頭，沒有鋪磚的人行道，風過處帶起飛揚的塵土，薄薄的塑料袋被刮到樹枝上。 這可真是有中國特色！ 按zr的計劃，我們在這里加滿油，連備用的油箱也加滿，沿邊境路去洪格爾看巖畫。zr說到洪格爾有一條4米寬的小柏油路，邊境上還有大群的黃羊，極力主張沿邊境一直向東走下去，直到老九牧場。 會煽情是zr的一大優點，容易被人家煽了情是他的一大弱點。我覺得zr一定是讓人忽悠了。這樣干旱的草原，能留的住黃羊？它們吃什么呢？ 沒想到lt的車加滿油之后，車底下汽油漏的就像下雨一樣。zr見狀連忙找出鋼絲繩，拖著lt的車找修車鋪。等換了油管，已經是中午。再經洪格爾走邊境路， 到天黑也走不到大些的居民點，這樣17個人的吃住都成問題。大家商量的結果，是先到洪格爾，如果有吃住和加油的地方，就在那里過夜，第二天再沿邊境路往東。否則就回二連住下。 我們先到口岸，在那里照了些照片。zr向好幾個人打聽路之后，在二連城內轉了個圈子，向東北方向開去，其余的車也都緊緊跟上。 一過恐龍博物館，柏油路就到了頭。后邊正在修的土路坑洼不平，再后來就看不出路了。我看了一眼車速，還不到30公里。問運土的卡車司機，得知前方的路都是這個樣子。 陽光強烈，無風。車過處，帶起老高的黃塵，盡管關嚴車窗，車里也是一股土腥味。大家商量，覺得走這樣的路去看巖畫，只怕天黑也到不了那里。萬一再找不到識路的當地人，走錯路也未可知。為安全起見，還是走省道去阿巴嘎旗保險。 省道兩邊草場同樣枯黃。bm嘮嘮叨叨的說，就這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真沒有什么可看的。可車開出不過10分鐘，我真看見一條小柏油路通向北方。看來zr說有柏油路屬實，只不過他走錯了方向沒有找到罷了。可憐zr的黃羊夢就這么破滅了。 沿著省道一直向東，經蘇尼特左旗到阿巴嘎的路上，草場慢慢變綠。當地把這兩個旗和東西烏珠穆沁統稱為北四旗，是錫林郭勒的主要牧業區。但就草場來說，蘇尼特左旗還是不能和另三個相比。 阿巴嘎旗和東西烏比起來，算是個比較閉塞的地方。我們在這里找住處，轉遍了巴彥查干鎮（旗政府所在地），沒有一處旅館能容納我們17個人。最后17個人分4處住下。 在這里，我們第一次體會到汽油供應緊張。吃晚飯時老板娘告訴我們，只有鎮西邊的中石油加油站有汽油。zr加油回來，頗有些感慨，說當年知青在這里留下的印象可能還不壞。他要求工人把備用油箱加滿，工人不肯，說有規定不準多加。zr說自己是當年在錫盟插隊的知青，現在回來看看。那工人馬上給備用箱加了油。 早上出發之前，zr宣布自己開始擔任秘書長的職責。今天的路線是沿縣道一直向北，經吉爾格郎圖到邊境的烏力吉特敖包，再沿邊境路向東到珠恩嘎達木其口岸。在口岸加油后去東烏的烏里亞斯臺住宿。 我們這一路走的縣道，在河北多數是柏油路，在內蒙幾乎全是沙石路和草原小路。我猜想今天的路可能不太好走，但沒有想到會艱苦的給我留下如此深的印象。 出了巴彥查干鎮不遠，路邊草場就完全變了模樣。大片的沙蔥有一尺多高，盛開著粉白的小花。沙蔥本來是草原上常見的植物，莖葉又細又圓，既像蔥又像韭菜。可這樣漫山遍野的沙蔥，我們第一次看見。照完照片回到車里，每人帶著一身蔥和韭菜的味道，仿佛我們不是身處草原，倒像是剛從廚房里出來一樣。 草原小路附近是沒有完工的沙石路，我們的車隊在這兩條路上交錯行駛。路上雖然沒有泥濘，但車轍很深，，要時時防備車拖底。前面小路分了岔，zr領著我們沿著靠近沙石路的那條走了。 我們一路欣賞草原，呼吸草香，給牛馬羊群照相，沒注意附近再也看不見運土的卡車和壓路機。等發現小路越來越窄，大家才知道自己迷了路。我們連續兩天在草原深處亂闖的開始。 我們沿著這條路向邊境走，隨后就迷路了。四顧無人的時候，突然看見公路，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其他人，如lt他們，迷路的次數多了，不像我這么緊張，反倒覺得每次旅行沒有點意外，就沒有值得回憶的地方。 我們別無辦法，只能沿著窄路走下去，開到一座房子附近。問路之后再往前。如此幾次之后，來到稍寬些的路上。 路邊房子跟前有只駱駝，有壓水井。zr趕緊停車。門口一個老額吉，一個男子，一個女孩，好奇的打量我們。zr向額吉自我介紹是老知青，要去吉爾格郎圖。額吉激動起來，雙手握住zr的手使勁搖晃，隨后在地上畫圖指路。男子是老人家的雇工，通漢話。那男子和zr商量，說額吉和女孩想去瑪尼圖，希望能搭我們的車。（知道了這個地名，我在地圖上比量一下，知道我們已經走到吉爾格郎圖的東面，和正確的行車方向差了30度）zr一口答應。我把我們的小破車后坐趕緊收拾一下，讓祖孫兩個坐進來。 路上我和女孩聊天，知道她9歲。額吉是她的姥姥，62歲。原來額吉年紀和我們差不多！我猜想那額吉當年一定和知青關系密切。 瑪尼圖是個煤礦。祖孫兩個下車后，我們上了通往吉爾格郎圖的沙石路。 這里已經是邊境。武警登記了車牌號和司機身份證號后放行。 沙石路平平展展的。大家以為邊境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很快就可以到烏力吉特敖包。雖說離口岸還遠，只要路好走也就放心了。 大家心情放松，開始注意路邊景色。草原的深處，是個純凈的世界。天穹之下，滿眼只有白色羊群和綠色草場，耳邊只有鳥鳴。打開車窗，草香花香撲鼻。 zr一直夢想在草原能遇到仙女，再給仙女拍一張照片。40年前他在西烏珠穆沁插隊時，夏天的花海上，牧女穿著白色蒙古袍，策馬飄然而過的情景，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白衣牧女就是他心目中仙女的模樣。可我們在邊境這一塵不染的草原上，連一個人都沒有看見，更不用說青年女子了。再說喜穿白袍是烏珠穆沁蒙古人的特征，阿巴嘎的蒙古人似乎沒有這個習慣。zr的仙女夢也碎了。 來到一個有幾戶人家的居民點，沙石路就到了頭。再往前走，就是草原小路。dq不知道是不是走錯了，停在1個小泡子旁邊等zr拿主意。zr沒有停車，沿著小路一直開走了。我們兩個雖然也有些疑惑，但一看方向仍舊是向北，也就跟了上去。 這小路平時大概很少走車，車轍左右的草高過膝，風一吹過沙沙作響。小路上草叢里，撒滿深色的碎石，棱角尖利。zr的大切不在乎這些，依舊瘋跑。nd忘了自家的車不是越野吉普，拼命緊追。 我實在是很怕在高草里走車。看不見草里的石頭，也就只好由著nd往前沖，我使勁抓住車扶手，身子隨車亂晃，心里忍不住祈禱老天保佑車別拖底。鳥鳴消失了，只聽見高草撫過車底盤和車門的唰唰聲。 這段危險四伏的路顯的真長啊！讓我慶幸的是，雖然車底盤經常被崩起來的石子打的叮當響，卻沒撞上大塊的石頭。 zr上了一個高梁子，停下來等我們。nd上了梁子下車一看，左前胎癟了。 后面的車都追了上來。大家七手八腳幫我們把備胎換上。 前邊還看不見接近公路的跡象。到底我們走的路對不對，誰心里都沒底。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向前走的時候，對面過來一輛摩托。zr趕緊上前打招呼。得知我們沒走錯路，大家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但此時太陽快落山了。中午在伊和高勒一個雞毛小店吃的面條，早消化殆盡。地圖上最近的大居民點，是阿拉坦合力蘇木（鄉），我們只有盡快趕到那里，不然不光要挨餓，連過夜也只能在車里解決了。 大家怕我們輪胎再出問題，不讓nd緊跟zr，把dq換到前面。 又走了不知多遠。忽然看見對面最高的山頂有個什么東西，在夕陽下閃著光。我先以為是敖包，走近才看清楚是房子。炮樓一樣的房子并不是民居常見的紅色，而是涂白了外墻，倒好象是了望哨，旁邊立有高高的天線。再走，半山腰有整齊的營房。大家知道這里一定是烏力吉特敖包居民點--我們最困難的階段馬上就要過去了。 山下是一條沙石路，大約因為是軍用的緣故，維護的很好。和其他地區的沙石路不同，它居然有里程碑。看里程碑，到阿拉坦合力應該還有60多公里。按正常的速度，用不了一個小時就能到目的地。 路邊排水溝有山洪留下的痕跡，遠近梁上怪石嵯峨。5輛車卷起一溜黃塵，沿著土路向東狂奔。 車轉進一個山溝。夕陽照在幾棵老榆樹上，金光閃閃。隨后就看見土路被水沖毀了幾十米，三輛運土的卡車和推土機正在修復。工人們聽說我們路上的遭遇，趕快鋪好一條窄路讓我們過去。 又走了一陣，估計應該到目的地了。可是極目四望，總看不見大片的房屋，天馬上就要全黑了，我們心情沮喪之極。幾輛車慢慢開，所有的人都東張西望。忽然有人發現一片屋頂，大家高興起來。原來阿拉坦合力隱藏在一個斷崖后面，走近了也只能看見房頂。 nd頭一個開進去，趕緊找補胎的地方，其余的人去找飯館和住處。 吃住都有了著落，車胎的問題卻沒有解決。工人說我們被扎的胎里面磨損嚴重，補好也只能當備胎用了。 吃過晚飯，來到住宿的地方。4人一個房間，被子一股臭味。人在旅途，也講究不了那么多。沒有住在荒郊野地已經是幸運了。我們帶著滿身黏糊糊的汗，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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