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奔突八千里--胡楊的季節

到了達來呼布鎮一打聽，胡楊葉子大部分還沒有變黃，那叫一個失望。看看天光尚亮，希望斜照的夕陽能把尚帶青色的葉子照得黃些。刻不容緩上了路，隔著小面的的車窗果然見窗外尚是一片夏天的光景。 二道橋，三道橋…一路過去，車在八道橋的公路邊停住，道路在這里失去了植被的陪襯，遠方又顯出一片無坻無垠的空曠。看得出這里也曾流水潺潺，龜裂的河床上還生長著一大簇一大簇生命頑強的植物，紅柳。這是一種和胡楊一樣美麗的植物，煙紫，褐黃，赤紅，蒼綠，層次豐富的色彩是裝點西北大地上最艷麗的紅妝。穿過河床，踩過一片早就干涸了的車轍，據蒙古司機講，這個鎮子一年中最熱鬧的也就是胡楊葉子變黃的后的十多天，但即使是這樣熱鬧的季節，我們也沒有看到南方常見的車水馬龍的景象，此處也不知是何年旅人留下的印跡。視野中忽又重見沙丘平滑的曲線，鮮有人跡的地方只有風過留痕。遠遠望見木子獨自攀上了沙丘，纖長的背影在長天廣地間凝聚成一個焦點，大朵的云在湛藍色的天空中屏息不前，純凈的陽光均勻地布撒在偌大的空間，空氣仿佛是靜止的，時間似乎亦被拋棄，沒有了過去，現在和將來，一刻即是永恒，蒼海桑田。 折返途中，車窗被打開了，西洋鏡被摘去后，我們看見了一片炫目的金黃，原來，小面的的車窗是綠色的。小分隊突破了鐵絲網后迅速散開去，長長短短的鏡頭伸向天空，水面，樹葉的縫隙，取景框中看到的都是飽和的金色。那片片在小風中微微顫栗的胡楊葉，擊打似能聽到清脆的響聲，在藍天的映襯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河灣的水面如實地記下天空和胡楊的倒影，沒有成像已讓攝影師看到了自己的作品，不禁心滿意足。西北的秋色中胡楊占盡了風光，達來呼布鎮的節日即是胡楊的盛會。對于小鎮來說，十多天或許太短；對于胡楊來說，已經足夠。它們在剩余的三季中醞釀，計劃著一個驚喜，給人無限的期待，在秋天不遠千里地奔來，得償所愿。胡楊死后的不倒不腐常令人嘖嘖稱奇，但這熱烈的顏色更令人感受到生命的跳躍與張揚。 黑夜來臨后，大伙兒從小鎮上踱回二道橋，在一片胡楊林里扎下營地，十幾米外幾個哥們正從聲嘶力竭的搖滾晃悠到半個月亮的抒情，被mting冠名為“很惡心俱樂部”，因為他們的半夜雞叫。我們幾個女的互相使了個眼神，撤出營地，樹林比較稀疏，雖然有夜幕的掩護，還是不太令人放心。走著走著面前一個大半人高的小坡，小坡下是一大片無遮無攔的沙地。清冷冷的月亮灑在沙地上，隱約還能聽到歌聲，閉上眼想象一下家里四平米左右的小空間，奈何那邊廂又傳來聲聲呼喚，分明是不懷好意。罷了，捂著笑疼的肚子往回走，營地空蕩蕩的，頭燈四下掃了掃，不見人影，婭婭指著不遠處的一團陰影，不太肯定地問，那是樹還是人哪？我們定睛瞧了半天，確定是樹無疑，忽然樹杈亂晃，那邊廂的頭燈也亮起來了，幾個小子在那兒大笑不止，聲稱我們打擾了他們賞星的雅興。抬頭看看，真是繁星點點，因為見識過米亞羅璀璨的銀河，故而沒有大驚小怪。夜里鉆出帳篷，手表綠光的數字閃了一下，午夜時分。抬眼一望，不禁為自己的武斷后悔，穹廬之下，天幕如蓋，星斗落下人間，在樹梢上眨著眼，似是唾手可得，感覺到目光也開始迷離失所起來。 晨，日光一寸一寸照亮了樹梢，紅柳林，沙地，突然間金光萬丈，林中又傳來一聲聲驚喜的叫聲，又是一天，胡楊的節日。 吉普車以一騎絕塵的姿態在溝溝壑壑的道路上留下一路塵土飛揚的背影，一口氣奔到一條大河邊。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水面，兩岸數十幾米遠處是胡楊的森林，各路騎手在此打住，不十分自信自己的馬兒是否能在此淌淌水。一輛帕杰羅被推了回來，熄了火，癱在那兒動不了了，河岸邊的看客一片嘻笑聲。對岸一輛白色的小寶馬毫不猶豫地沖進河中，“啊”，人們象看賽馬會一樣得興奮。 淌過弱水，過了怪樹林，黑城就在眼前。千騎踏過的土地，風已經把英雄和懦夫的靈魂與肉體帶走；曾經喧嘩的市鎮，如今是黃沙半掩。城池擋得住四面襲來的塵土，擋不住人煙消失后的頹敗，留下一地瓦礫和磚石無人收拾。從北門而出，迢迢未知路途，可有駝隊消失在沙漠的深處。站在高高的城墻上，mting大喝一聲，“是男人跟我跳”。西北的風，是否也吹動了漢子心頭潛藏的一點驕傲與英雄主義呢？ 當日，別過額濟納。別過，黃沙，驕陽，胡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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