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腔京韻
一直以來,不少朋友覺得北京話和普通話是一回事,其實不然。這幾年全國普通話大賽上,北京人的名次一直就不怎么好,最差的時候竟然排到了第七名。可見,京腔京韻其實只是一種繁華都會中的方言,自然是既有它底蘊深厚、幽默悅耳的一面,也有它土得掉渣兒的另一面。
聲發于閑散慵懶之間細品北京話,其實最大的特點在于懶洋洋。地道的北京話總像是在深秋午后的暖陽中,在輕搖的躺椅中,在有一搭無一搭的閑散中悠悠道來的。再大再急的事情也仿佛都變得無所謂了。
北京人說話很快,但這“快”卻全不似南方人嘴皮子上下翻飛的急急叨叨,也不似其他北方人斬釘截鐵的干干脆脆,這“快”也是快在了“懶”上——懶得把音發全,懶得把話說完,懶得讓你聽明白。一句話本來十個字,北京人能趁你不注意只說了五六個就算把這話說完了(也就是語音學上說的“偷聲”),你要是沒聽懂,他就再把那五六個字飛快得說一遍,你再不懂,對不起,他懶得再說了。
最典型的就是北京人數數,從“一”數到“十”,這是誰小時侯都必須學必須數的,偷懶不得,可是北京人就連這也要偷個懶。有機會您找個北京朋友讀給您聽聽,讀起來只有“一”和“十”至多再加帶而過了。數數再快到是也不誤事,可是這樣的發音以前還常常會出現在公共汽車上,售票員報站的時候,三個字以上的站名也往往會被“偷”走一個甚至兩個音,比如“車公莊站到了”就被說成“車n莊到了”。住在沿線的北京乘客自然覺得無所謂,可能都沒注意過其中的區別,但是這對外地乘客來說就簡直太頭疼了,只好一站一站的數清楚再不厭其煩地多問售票員幾遍才能保證順利地到站下車。還好,現在北京的公共汽車都已經改成電子系統報站了,用的是標準的普通話。
有無“兒化音”天壤之別各地人一提到北京話,無不覺得最具代表性的特點就是有大量的“兒化音”。
別小看這小小的“兒化音”,它能把任何凝重消磨至輕松。比如普通話說的“做官、賺錢、娶親”這樣的大事正經事,在北京人嘴里就成了似乎可有可無的“當官兒、掙倆錢兒、娶媳婦兒”。
“兒化音”的有無,在一些時候尤為重要,說不好還會鬧笑話。 比如“前門”是特指北京市中心正陽門南面的一座箭樓及其周圍地區,而“前門兒”才是指“前面的那扇門”;還有“肉皮兒”是說人的皮膚,而“肉皮”就專指豬肉的皮了;再有“上眼藥”是說眼睛不好點幾滴藥水,而“上眼藥兒”就特指在領導面前說某個同事的壞話了。這里面的差別還真夠來京的外地朋友慢慢體會一陣子的。
除了有“兒化音”,北京話在語言上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愛在最通俗不過的語言中加上文言古詞,從那些目不識丁的老北京開始就這么說,可見是代代相傳下來的,得算是文化遺產的一種了吧。例如,把“到頭了”說成“至矣盡矣”、把“說話含糊”說成“含而忽之”把“全是一家的孫子輩的”說成“一爺之孫”、把“遇到復雜事就糊涂”說成“沾事則迷”等等,如果不是經常聽到,真是很難相信這些帶有“轉文”色彩的詞匯會經常出現在每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口中。
俚語黑話行話一鍋燴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用老北京話寫老北京人的生活,王朔的《頑主》用新北京話寫新北京人的生活,這北京話和北京人一樣,既有溫文爾雅的,也有粗俗不堪的,這兩種話在北京人嘴里十分自然的融合著。
北京的俚語,或者直說是罵人話,無非就是國罵、京罵再加上個逢人便用的“丫”。北京人吵架是很少用罵人話的,但是朋友之間卻常用的很。比如這個最有京味的“丫”,在北京話里本義是罵人家是丫鬟生的私生子,不知何時這罵法竟傳便了全城,吵架時用自不必說,奇怪的是朋友之間往往用的頻率更高,成了一種表示極為熟識和親熱的方式。最可笑的是聽說有的為人父母的,在管教孩子時一不留神也會罵將出來,真不知是在罵那孩子,還是在罵了自己。
說些以前舊社會流傳下來的黑話或者一些行業的行話,在北京人看來也挺有意思,誰都會用幾個黑話中的詞。比如,把“打架”稱為“練”、把“撬鎖”稱為“掰大閘”、把“公安人員”稱為“雷子” 等等;還有就是愛說些樣板戲或者影片、評書中匪徒的黑話,像“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之類,明知說出來并無什么實際的意義,但是北京人卻喜歡念叨念叨。至于行話就更多了,比如,把“出門辦事穿的比較正式的服裝”戲稱為“行頭”、把“做輔助工作”稱為“跑龍套”等等,這些都本是京劇班子里的行話。
莊作諧時自然諧亦莊北京人說話可謂亦莊亦諧,而且往往越是正經事越說得幽默詼諧,越是沒譜的事越說的挺像真的。
就拿老師批評學生來說吧,挺嚴肅的事兒,可是大多數在北京上過中小學的人回憶起來,腦子里盡是老師那“罵人不帶臟字”卻說得學生無地自容的語言技巧。比如有的孩子上課不聽講,凝望窗外,就會有老師叫他一聲,然后說“別等了,今兒陰天。”這走神兒的孩子和其他同學都很奇怪“等”什么呀?老師慢條斯理地說了“今兒陰天,七仙女不下凡了,別等了,聽課吧!”小男生被說的臉通紅,乖乖地聽講了。辦公室里就更逗了,經常能聽見老師對犯了錯誤的學生很認真地說:“不不不,你沒錯,是老師錯了,你就原諒老師一次吧,我再也不罰你抄一百遍了,就這一次,求你了,明天必須教!”老師用學生跟自己軟磨硬泡的那套話“還至于其人之身”,學生只好無可奈何的“就范”了。
再有就是“上電視”,老百姓在街上遇到記者的隨機采訪,常常能侃侃而談,要是趕巧是位街道居委會口直心快的大媽,恨不能從國際大氣侯談到國內小氣候最后在結合你的問題深入淺出的說個透徹。您問了,大媽怎么這么能說呀?那是,人家大媽天天早上聽廣播里的新聞,上午學《人民日報》里的新聞,下午讀《北京晚報》里的新聞,晚上看新聞聯播里的新聞,再加上把天下事全當自己家的事一樣在意,對您問的那一個半個的小問題當然能從容應對了。
北京人能把正經事說得詼諧,自然也能把閑事說得正經。總有些年輕人“大事做不來,小事不愛做”就會“說山”,似錦前程都是就著茶說出來的,茶葉根兒一倒,就又蹲院門口吃面條去了。我聽一位出租車司機講,有一天,兩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一上車就開始聊,一會兒說在證券交易所“大戶室”里怎么“翻手為云復手雨”,一會兒又說這幾天晚上在哪幾個酒樓吃飯吃得特沒勁,足足說了一路。可是等到下車的時候,倆人湊半天連35元的打車錢都沒湊齊,據說是因為“沒帶那么多現金,錢都在信用卡里呢”,最后司機師傅也懶得跟他們廢話了,收了他們30元走了。北京這樣只會說的年輕人一多,也就難怪許許多多的行業都被外地來京打工的人壟斷了。
貧嘴與幽默一步之遙北京人說話給人的好印象往往是幽默,而給人的壞印象往往是愛耍貧嘴,同樣是愛說愛逗別人發笑,貧嘴與幽默一步之遙。
不少北京人很貧,說起話來口沫橫飛、手舞足蹈、云山霧罩再加上葷的素的全有,真能把人侃暈,但是聽過之后的感覺只有一個——煩。本來每天就很累了,城市噪音就很多了,還要忍受這樣的嘈雜,話不投機半句都多,更何況好幾十分鐘呢,可是許多車間、辦公室里的“侃爺”根本就不考慮聽眾的感受。或者拿他家附近的家長里短如數家珍般日復一日的和你“清談”;或者把他個人的苦大仇深如祥林嫂一般地屢次向你“傾訴”;或者無論別人在說什么他馬上跑過來大發感慨大發議論;再或者無論你說了句什么他都能立刻聯想到一個夫妻笑話并且執意要講給你和大家聽。
北京人里幽默的也很多,機敏睿智、天真樂觀,誰的朋友里都會有這么幾個,大家歡聚一堂的時候說說笑笑的確是可以回腸蕩氣。他不一定總在說,但是總能恰倒好處的插上一句,往往是一些眾所周知的典故尤其是朋友圈子里大家心照不宣的典故,眾人馬上就能會心一笑;他要是處境不好,就能如阿q般說出些窮歡喜的話,不用你分擔他半點憂傷;也有兩三個這樣的朋友遇到一起的時候,他們立刻能像即興相聲表演一樣,有逗哏的有捧哏的整整說上一晚,也讓你樂上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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