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懷抱里的英國山莊：美麗是她的自然

有一種牽掛，穿越時空界限：你從來沒去過的地方，卻暗合了你生命的軌跡，你從沒見過的人，卻聽過你心中的吶喊。冬日的英國藍天下，和我們同去haworth（哈沃斯），感受一段和布郎蒂三姐妹的隔世情緣。 英國可以有成百上千個有藍天綠草的山區小鎮，但全世界只有那么一個勃朗特家族，在她短暫而苦澀的歷史中孕育了三位杰出的女作家夏洛蒂，艾米麗，安妮。再不了解文學的人也知道《簡愛》、《呼嘯山莊》，這兩篇分別是夏洛蒂，艾米麗的代表作，小妹安妮的名聲雖然小一些，也是一位優秀的詩人。這樣不平凡的女子們，應該生活在怎樣的地方？ 上午九點，從利茲出發坐車一小時左右到haworth（哈沃斯）。我們去時天氣正好，天藍如水晶，云朵像鑲嵌其中的片片白羽。小鎮四周都是線條舒緩的山丘，綠得讓人幾乎忘了這是冬天。小鎮中心矗立著鐘樓，灰墻斜屋頂的房屋沿路排開，石板鋪就的街上鮮有行人。整個小鎮都留給我們這些千里迢迢來探訪三姐妹的學生們。 一路看著說著，在窄窄的小街里兜兜轉轉很快就走到小鎮邊上。沿著泥濘的小路上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廢棄的小教堂和前面一片荒草墓園。緊挨著的就是勃朗特故居，一所建于1779年的老房子，外表樸素無奇。住得離墓園如此之近，有一位在教堂工作的父親，母親和兩個姐姐在搬來一年之內先后死去，三姐妹好像注定要與死亡的陰影糾纏一生。 也許是年輕，大家走過墓園后很快有說有笑了。上山的路越來越泥濘，甚至在小路中間出現一道細流。大家嬉笑著躲開，仍不忘看風景。這里可真正是英國的鄉村了，剛剛走過一片鐵絲網圍起的雞舍，這會又到了一堵矮墻前面，這墻齊胸高，上面長滿了綠色的苔蘚，正當大家議論這堵矮墻的作用時，一匹壯壯的小黑馬不緊不慢地從墻那邊遠處走過來。看來答案無須解釋了，大家都對小馬起了興趣，紛紛湊上前去摸它或拍照。誰知這馬一點也不怕生，十分聽話地站著配合。我們走了，它也自顧自走掉，真夠紳士。 爬到山頂，大家興奮地到處跑、跳、拍照、大聲呼喊，任勁猛的山風把聲音傳得很遠很遠。山頂長滿深深的黃草和一種夏天會開紫色小花的植物，現在，她的花朵被寒風風干成白色的小顆粒。眺望著遠處平緩起伏的山丘，在風聲呼嘯中想象如果是夏天，會有那種置身于一片芬芳紫色花海的感覺。當年三姐妹應該經常來這里，那些在山頂遙望，追逐，呼喊，或沉醉于花海的時刻該是難得的自由和快樂吧。 張愛玲說過她對英國的最初印象是藍天下的小紅房子，后來才知英國是多雨的國度。我知道英國多雨，可是她的天空也每每藍得坦蕩，藍得讓人心醉。尤其這樣雨后初晴的日子，在開闊的天空之下想起那首《make me a kite》：make me a kite，give me rainbow wings； make me a kite，with a thousand miles of silk strings，lrt me fly to the top of the sky……讓我成為一只風箏，擁有彩虹般的翅膀，讓我成為一只風箏，用長長的絲線將我牽引，讓我飛到天空的盡頭……是否在這樣的藍天下，三姐妹萌生的飛翔的渴望：身體被束縛，但心靈可以暢游宇宙…… 下山去勃朗特故居博物館，又一次經過墓園。草地上點綴零星白色小花，布滿綠色苔蘚的墓碑挨挨擠擠，離我最近的一塊上依稀可辨"……17 weeeks child……beloved wife of 21……"又是一出死亡悲劇。那時的英國鄉村衛生條件惡劣，疾病貧窮和潮濕天氣使人們常常年紀輕輕就死去，三姐妹因病去世時都在30左右。我問同行的judith那小白花叫什么名字，她說叫snowdrop（雪花蓮），它常盛開在雪地之上，而頷首而立的花朵猶如雪花墜落。英國人把它當作春天第一個信使。今天哈沃斯天氣晴朗得不像是它自己，三姐妹的哈沃斯是《呼嘯山莊》里描寫的那樣陰冷潮濕，終日烏云密布，不然她們筆下也不會有那么多陰森寒冷。 終于來到故居里邊，第一感覺是狹窄，無論客廳書房還是臥室都給人一種壓抑感。但女孩子們的痕跡還是被忠實地保存下來：從她們寫字的餐桌到為玩具"木頭兵"寫的小書，從夏洛蒂出嫁的婚紗到艾米麗去世時躺著的沙發，一切都像原來。吸引我目光的不是她們化名出版的第一本詩集，或各自代表作的珍本，而是小夏洛蒂給玩具兵的書畫的插圖：一位父親站在他死去的年輕女兒的床前，女兒蒼白美麗而安詳，如沉睡的天使。 死亡是艾米麗、夏洛蒂小說中重要的部分。《呼嘯山莊》中凱瑟琳和希斯克里夫一出場就已經是過去時，故事發生的荒原回蕩著死亡的氣息，主人公野性甚至絕望的抗爭如同荒原野火，在命運的暴風雨中終被熄滅卻曾經那樣驚心動魄。而《簡愛》中，故事在一次死亡和毀滅之后峰回路轉，羅切斯特縱火自焚的瘋妻是沉靜的簡的另一面，缺失了這一半的簡是不夠有力的，也是這反叛的部分幫她贏得了最后的幸福。 說到幸福，不知能不能說夏洛蒂是三姐妹中最幸福的。她游歷過倫敦，蘇格蘭等許多地方，出版的書是三姐妹中最多的，結過婚并有個深愛她的丈夫。雖然早逝，但這個女人愛過，痛苦過，思考過，想象過，她短暫的生命通過文字以最純凈的方式得到了永生。 艾米麗，她的《呼嘯山莊》被公認為英國19世紀最具原創性最重要的小說。這個寫《呼嘯山莊》的女子如她的女主角一樣倔強，在感染肺結核之后拒絕承認生病，拒絕就醫，直到一切已晚。也許經歷了貧、虐待、嘲笑、歧視，而又以全部心血寫就這部杰作之后，她真的可以坦然了。死亡，她無法抗拒，但可以以人的尊嚴傲視。1848年那個最后的黑夜，艾米麗冰冷的唇邊留下一抹蒼涼的微笑。死亡是她今生注定要赴的約會，她去的時候依然美麗。 最小的妹妹安妮幾乎和艾米麗同時染病，姐姐去世后，面對自己的死亡，安妮只有一個要求：看海，看看想念了一生卻從未謀面的藍色的自由。于是在scarborgh（史卡保羅），這個后來在一首歌里被唱過的有姑娘和迷迭香的海邊小鎮，她看到了海……人們讓她安息在那里，博大的海會日夜陪伴這個熱愛他的靈魂。 從故居出來又看到草地上的雪花蓮，雪白的花朵低頭沉思，看似羞澀卻周身洋溢不可抑制的生命力，這生長在冬季的花就像勃朗特姐妹，在死亡面前綻放生命。 參觀完故居有一個半小時自由活動，我們在小鎮的商業街--一條兩邊都是可愛小店的石板路上亂走。看看這邊，生意興旺的咖啡館窗邊上一只長毛大狗可憐兮兮地抬頭看著正在享受咖啡的主人，主人也隔了玻璃窗笑瞇瞇地看著它。瞧瞧那邊，買各式各樣的紀念品的小店打扮得花花綠綠：有時令水果和蜜餞、木制的玩具、印著約克郡的徽章和郡花的小旗、好運馬蹄鐵…… 剛剛在小鎮最得意的珠寶店，各色寶石應有盡有，還可以隨便拿著看。看花眼睛，一出門又被面包房充滿誘惑力的香味吸引了去……呵呵，這里也是購物留念的好去處，起碼可以讓你的胃也記住英國田園的味道。 從哈沃斯離開是下午兩點半，天仍然晴朗可愛。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美麗而氣質不凡的小鎮，美麗是她的自然，不凡是因為三姐妹的存在。這一次算是來踐約――我和哈沃斯的約定，像鳥與天空的約定。未見面就已相知，未離開就已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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